茱莉亚

最深的恐惧


深山的洞穴(二)


  自我离开热闹的家乡已经过去了快要有八年了,我的家族世世代代为艾博丽家族服务,我们家族的职责也很简单——替我们的主子管理他们的“后花园”——一片广袤丛林与连绵不断的高耸的山峰。说是属于他们家的,但是就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这片森林的一草一木,这群高山的一石一壁。最熟悉它们的,反而是我们这群“贱民”。

  艾博丽家族的封地很大——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城镇在那头,群山在这头,唯一一处可以接连双方的,只剩下那条崎岖而又泥泞的林中小道——至少目前看来我们家还没有找到别的出路。

  这是廖无人烟而又远离文明世界的我的自留地。

  也许藏在这里,说不定可以从“大圣战”躲到“终焉之刻”——也许就连拉裴尔大人都会忘掉这片充满未知的土地与在这片土地生活的我吧。

  毕竟我早已忘掉了那对所谓的、虚伪而又高高在上的“神”的虔诚——祂能让我吃饱饭吗?不能,那我为什么要信仰祂?

   此刻的我漫步在深林与群山之中,脚下流淌着一条小小的河流,天空上,自由自在的鸟儿在洁白的云朵里穿梭着。烈日的骄阳从叶间洒出,向凡人的世界展现阿波罗的仁慈与博爱——虽然这炽热的“仁慈”让我汗流浃背,只能时不时的用水壶舀一壶水饮下。感受着骄阳与冷水的双重洗條,看着这条杂草遍布的林间小道,我望向那群山。

  “群山之中生活着“神”的眷属,据说他们形似蝙蝠,身姿却又是蝙蝠的数倍,一双锋利的尖爪足有一个人头那么大!我奉劝你:远离深山,远离黑暗!因为你、我、以及世界上的所有凡人都不知知晓那无人问津的黑暗里,到底隐匿了多少需要我们祭拜的鬼物!”——一个哥萨克人曾向我说。

  我笑了笑,嘴角微微扬起。有趣,确实有趣。我的家族世世代代生活在此,从未听说过这类有趣的事情。蝙蝠?想必又是这些在全世界乞讨的乞丐编出来的鬼故事吧。呵,吓唬人的把戏而已。

  顺着古老的河流向上走去,缓缓的翻越一段段山坳。耳边有鸟的叽喳、虫的鸣叫、狐狸与兔子的奔跑。冥冥中,我又忽地看向身后的高山——如此的耸立在人间,宛如一根擎天之柱。看着它,耳边便好似听见了祖辈的呼唤。他们念诵着我的名字,呼唤着我,急切的要我爬上那座山峰,同他们相见。

  从早晨出发,一直走到了傍晚,如此漫长的一天就在赶路的过程中渡过了。我需要去城镇中购买一些补给,顺便卖一些毛皮赚点外快。悠长的小道弯弯曲曲的,向着远方的地平线蔓延。暗暗数了下日子,还有两天的脚程就可以回归人类的、文明的却又嘈杂的世界。不知曾几何时,我一度期盼着踏足那片城镇,回归那热闹的市集。而现在的我,早已不认为那“热闹”是属于人类文明的一部分了——唯有万物寂静的自然与森林是最纯正的人类文明的初始。

  我抬头,仰望着黑暗而又光明的天空——黑暗的幕布上点缀着星星的微光。赫卡忒与阿尔忒弥斯矗立在遥远的宇宙中,夜之女神的暗夜让困倦的旅客得以席地而眠,月神与青年的保护人则向依旧充满活力的游人指引前方的道路。抬头望着那天空,看着黑色的幕布与光辉的星芒。我想,也许这个世界上有比大地盖亚更加久远的生物吧——早在盖亚的神智苏醒前就居住在这片大地上,早在人类文明点燃第一根星星之火前就沉寂在深海中,早在第一个生命出现前就沉眠在群山的洞窟之中。思索着、思索着,未达到的世界菱角上,是否还沉睡着我们从未见过的、自能从遥远而古老的传说里窥见千万分之一的残存物呢?是否生活着对于我们来说,仍旧是未知且来源于最古老的万古之前的残存物呢?当祂们苏醒的时候,渺小而又自大狂妄的人类文明又将何去何从?

  拍了拍脸,让自己在寒风中稍微清醒了一点,紧了紧衣裳躺在火边上。倚靠着自己的行李闭上眼睛,结束这一天的行程。不知道是不是太累的缘故,在合上双眼的刹那间,似乎听见了一种奇怪的低语——就如赫尔墨斯在你的耳边诉说商业的真理,哈迪斯与你讨论死亡的意义一般,晦涩而又难懂,脑子就像被水填满了一样的难受。

  呼吸被堵在了喉管里,一股寒意自四肢向心脏走去。我试图移动自己的身体,可它却比我的思维还要僵硬。

  感受着那缓慢攀沿的寒意逼近心脏,我的身体与大脑已然越发的迟钝了起来。手不能伸,腿不能曲,我明明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阴风,可我对此却无能为力。

  死,我会死在这里吗?死的默默无闻,死的寂寂无名,就像冬天里融化的雪人一样。我的血肉将在这片土地上冻结,在隔年的夏天里腐烂。到时候,人们不会发现这里曾躺过一个活人,他们只会感慨。哦,他们会感慨什么呢?想必是称赞这里的美丽且香艳的鲜花吧。

  一阵惊悚涌入心头。死,我会死?可我的任务,我的使命怎么办?我的梦想怎么办?我那在脑海里构思的木屋,对未来的希冀,对平淡生活的留恋,它们都要怎么办?丢弃吗?就这么向死亡妥协?不,不!我不愿就这么死在这里,我不能接受!

  起来,起来,快啊!动起来!你的坟地可不能选在这里啊!

  起来啊!!

  忽地,寒意与头脑的肿胀同时结束了。我挣开发酸的眼皮,急切的拔出手边的短剑。就地的一个滚,让我离火堆更近了许多。

  微微起雾的火星顺着烟雾升上天空,我的身体也在慢慢恢复暖意。我擒着剑,背倚着火堆。

  不知道姿势保持了多久,只知道乌云都已经盖过了月亮三次。每有一次,我便会往火堆那挤上那么一点。我感受着逐渐暖起来来的身体,目光打在四周的草地上。不远处有一片树林,不大,但是够黑。我的心自然的生出了一股恐惧,但它却随着身体的暖和而渐渐消失了。

  等我基本确认自己安全的时候,我抓起几根燃着的木块子,往四周的阴影里丢去。然后点起个火折子,试图让周围更亮上那么一点。

  我对那些不可理解的东西,本来是没有什么概念的。可如今,刚刚经历的一切都使得我不得不更加严肃的对待,更加小心的对待。我想,这是一种恐惧。它来源于黑暗,来源于未知,更是来源于我自己。

  我把不重要的行李扔在周围,把一些本来准备当柴火的小木棍密集的撒在身边。等我做完这一切,我身上的冷汗也基本干了。我紧攒着短剑,抱着胸,在火边蜷着身子。慢慢的,眼皮再次沉重了起来,却不是之前那样唐突的挤压,而是一种自然的疲惫。缓缓的,我闭上眸子,睡去了。睡去前最后一个看见的景物,是那座哥萨克老人提到过的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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